第65章 可缓缓归矣-《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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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舒嫔划过一丝疑惑,到底没说什么,恭谨立在旁侧,伺候皇帝批折子。她看见有个信封上面无字无名,搁在白虎镇纸底下,显得极为重要,先以为是什么紧要的奏章,也未计较。可后来,却总见皇帝望着那信封发痴,带着一丝恍惚。

    她故意想惹得皇帝注意,便轻巧的拿起那信封,笑道:“是什么东西,臣妾也想看看。”若是平素,皇帝定然会笑眯眯的道:“后宫不许干政,别胡闹。”可今儿,皇帝却倏然垮了脸,冷声道:“放下。”舒嫔只以为皇帝是和自己玩,便嗔道:“臣妾也想看看嘛!”

    皇帝还是那种冷冰冰的神色,道:“快放下!”

    舒嫔见皇帝竟然动了怒气,如烫手山芋似的扔了信封,偏又不小心,丢在了砚盒里,她虽手忙脚乱的将其捞起,可还是染上了墨汁。皇帝更加生气,脸上淡漠,一声不吭,抢过信封,用帕子擦拭着墨汁,呵斥道:“你回去吧。”自入宫,她还从未受过训责,又是侍寝,若被赶回去,明儿行宫里定要传遍了,还有什么脸面见人。

    她惶然不知所措,慌忙跪下,道:“臣妾错了,臣妾再也不敢了,皇上恕罪。”皇帝却已转了身,道:“吴书来。”吴书来知道里头生着气,心惊胆颤的进屋,恭谨道:“万岁爷有何吩咐?”皇帝道:“遣人送舒嫔回去。”

    吴书来也不知是何缘故,亦不敢多说,朝舒嫔道:“舒主子,请随奴才走罢。”舒嫔还想求饶两句,吴书来却丢了个眼色与她,她没得法子,只好起了身,请了双安,不甘不愿道:“臣妾告退。”皇帝再也没望她一眼,径自往寝屋去了。

    到了廊下,舒嫔忍着泪道:“朝上有什么紧要事么?惹得皇上如此心烦意乱。”吴书来没敢胡乱多嘴,道:“奴才何德何能,如何知道朝廷的事,舒主子说笑了。”舒嫔见问不出什么话来,越发闷闷不乐,禁不住悄声道:“御案上有个没有名讳的信封,是谁的折子?”

    吴书来心里打着小鼓,纯嫔深得圣宠,如今又有子嗣,往后抬旗晋贵妃也说不定。而眼下这位,家世显赫,又年纪轻轻,指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。

    他思索片刻,含糊道:“是后宫来的请安折子,奴才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主子。”如此,舒嫔略略一想,便明白了大半。回到屋中,舒嫔总觉气愤难忍,湘儿端了碗清心茶奉与她,道:“主子顺顺气,当是皇上累极了,想独自安寝罢,您别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舒嫔猛灌了两口,将茶杯一撂,道:“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,后宫里头能让皇上如此看重的,除了纯嫔还能有谁?我本想这会子趁着她有孕不能随扈行宫,挽回皇上的心,费劲心思讨好太后老佛爷,差点把我的膝盖都跪烂了——得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。”她咬了咬牙,道:“皇上连她的问安折子都如此紧要,可见心里头...”说着,不免黯然垂泪。

    湘儿伺候舒嫔不久,总见她风风火火的,从未如此落寞,轻唤了一声:“主子。”迟疑片刻,方道:“奴婢进宫数年,不论先帝爷还是当今万岁爷,宠过的女子都是数不清的,今儿她得宠,明儿又换做旁人,花无百日红,后宫地位凭的是家世、手段,先朝年贵妃那样得宠,还不是因着兄长得力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罢了。”

    舒嫔打量着湘儿,骇得说不出话来,半响才愣愣道:“我倒没看出来,你知道得还真不少。”湘儿福了福身,道:“谢主子夸赞。”舒嫔捏着素帕抹了泪,又将茶杯端回手中,浅口抿着,又问:“你且继续往下说。”

    湘儿不是舒嫔最亲近的宫婢,极力想邀宠,她思忖片刻,方镇定道:“您入宫不久,在太后跟前虽能说上几句话,却远不如娴主子。宫里除了皇后,就属高主子、娴主子是妃位,眼下虽是高主子统摄六宫,但皇后一旦有了精神,自然要夺回去。而娴主子是才从冷宫出来的,她谋害皇上嫡子,竟然安然无事,可见太后是真心疼她。咱们万岁爷以孝治国,太后的话从不违背,奴婢想着,往后会怎样还真说不定。”

    舒嫔凝视着杯中茶叶在碧绿的汁水中缓缓绽开,沉沉浮浮,徐徐道:“你的意思,是让我拉拢娴主子?”湘儿点了点头,道:“皇后娘娘宽厚仁慈,不喜宫里拉帮结派。高主子又是狂妄之人,难以接近。只有娴主子温婉大方,性子好,又有太后做靠山。”稍顿了顿,又道:“主子年轻貌美,待往后有了机缘,再越到娴妃头上也不迟。”舒嫔觉她说话中听,眉头渐渐平展,露出平常神色,道:“好了,我知道了,往后你就在屋里伺候吧。”

    湘儿一喜,忙跪地连磕了三个头,道:“谢主子隆恩。”

    次日午后,深春的天气,隐隐显露出难耐的炎热。皇后歇息起身,见阳光热毒,便换上了冰覃蚕丝做的夏袍宫裙。善柔取出井水中湃的绿豆沙,装了大碗,用食盒装着,呈进屋中。皇后坐在藤椅上,旁侧立着两个宫女摇扇,善柔福了福身,道:“主子喝碗绿豆沙解解暑气罢。”皇后接过,道:“这天儿真热。”

    外头有宫女挑帘进来,屈膝道:“启禀主子,外头来人说,南府的人到了。”皇后舀着豆沙,吩咐道:“塞湖塔旁有处四合院,让他们先住着。打点好了,就往对岸搭戏台。”宫女见没旁的吩咐,应了声“是”,便躬身退下。不过片刻,那宫女又掀帘进来,皇后才睡了午觉,沾着起床气,不耐烦道:“又怎么了?吃碗绿豆沙都不安生。”

    宫女怯怯的,顾不得皇后发怒,道:“启禀主子,圣驾到垂花门了。”

    皇后一愣,忙将勺子一扔,急道:“怎么不早说?”宫女呛得说不出话,噗通跪下。皇后瞪眼道:“还不快滚出去,非得让皇上瞧见不成。”说完,顾不得旁的,几步走到寝屋,随手往花架上剪了朵粉白牡丹往鬓上簪了,又拢了拢耳侧垂发。善柔从檀木雕花妆盒中捡了对白玉耳环,麻利替皇后戴上,才往铜镜中照了两眼,正要出去迎驾,皇上却已跨步而入。他含着笑意,道:“是不是朕扰了你午歇?”

    善柔行了双安礼,见皇后犹自发怔,便笑道:“皇后娘娘早起身了,刚才和奴婢说着南府来人的事,未及梳洗,故而耽误了迎驾,请皇上恕罪。”皇后回了神,屈了屈膝,道:“臣妾恭迎圣驾。”皇帝依然言笑晏晏,道:“无碍。”又问:“南府的事安排的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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